村官家族被控涉黑法官请求为母辩护,冀氏家族多人被捕!
村官家族被控涉黑法官请求为母辩护。
冀氏家族多人被捕,石佛寺镇几乎尽人皆知。
2025年4月底,河南省南阳市淅川县人民法院结束了为期16天的庭审。这半个月的审理,仅面向分案的13名被告人,另有近20名排名在前的主案被告人,仍待开庭。
该案第一被告人冀廷梅,连续17年担任石佛寺村党支部书记,直到2021年案发。其父冀喜全,也长期任该村党支部书记,如今一同落网。
在检方看来,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冀家就以家庭关系为纽带逐步产生带有黑社会色彩的系列行为,凭借两代村干部的便利,通过垄断基层政权、打架斗殴、垄断市场、强迫交易等方式,向家族输送利益,导致多人受伤和多处农用地受损。
2025年4月,河南南阳,石佛寺玉器市场牌坊。
反常的是,自案发以来,上千村民实名为冀廷梅请愿,数百被害人否认权益受侵害。
这或许从侧面反映了冀家两代强人治村的复杂性。面对时代托举,乡村致富能手抓住机遇发展经济,但在乡土人情的裹挟下,若缺少对法规制度的敬畏,财富增长往往也伴随着隐患的积累。
家族喧嚣,也影响到冀家第三代人。2025年3月,冀廷梅的儿子、南阳市镇平县人民法院法官毕祺祺在网上公开喊话,请求为母辩护,引发广泛关注(详见南方周末报道《母亲涉黑,南阳一法官申请为母辩护》)。
一个村官家族涉黑的样本,至此进入公众视野。
小镇大案
石佛寺镇位于南阳市镇平县,县域界碑上醒目的“玉都镇平”几个大字,昭示该县以玉立身。石佛寺的玉雕批发市场,在玉货交易行业尤为出名。这个市场的发展壮大,当地认为与冀家两代人关系密切。
2021年12月、2022年3月与6月,南阳市公安局先后三次公开有奖征集冀廷梅等人的违法犯罪线索,公告上的称呼,由一开始的“犯罪嫌疑人”变为“涉黑恶犯罪团伙”“冀氏家族黑恶犯罪势力”。
所谓“冀氏家族黑恶犯罪势力”,主要以冀廷梅为核心,包括冀家(父亲冀喜全、弟弟冀某辉、弟弟冀某永、妹妹冀某梅),毕家(丈夫毕炜炜、丈夫弟弟毕某朋、丈夫堂弟毕某龙)以及两个舅舅所在的孟家。
2023年到2024年,侦查机关和被告人辩护团曾累计四次对冀氏家族涉案情况进行大规模的走访调查,上千名商户和村民多次接受双方问话,客观上强化了该案在当地的影响。
“大家知道后都很意外。她(冀廷梅)啥时候见到都对人很热乎,给俺们村办了很多实事。”2025年4月下旬,南方周末记者在石佛寺村走访时,一位七旬老人说。
与普通乡村不同,石佛寺更像一个具有乡土特征的经贸小镇,一尊金身大佛矗立在村中要道,临街商铺众多,四处尘土飞扬、车流拥挤。
村中聚集了五湖四海的玉器商人。当地村民很有经商头脑,除做玉器生意之外,还围绕外来人口租赁住所、门面,做起配套小生意。村庄连续多年成为石佛寺镇排名前三的纳税龙头。
三年前,冀廷梅被带走四十多天后,部分曾受助于她的村民联合上千人实名请愿,细陈冀廷梅在任村支书期间给百姓带来的实惠:通过兴办村管企业盈利,给村里修路、新建村委会办公楼,每三年给村民分红、集体缴纳养老及医疗保险,为村中考上大学及以上学历的学生发放奖学金,给年满60周岁老人每月发放100元养老金等。
南方周末记者走访了解到,冀廷梅任期内打造的玉器交易市场,通过租赁商铺回馈村民,不少人家里盖上三四层的小楼,开起售价几十万元的轿车。
然而,村民褒扬的惠民举措,与检方所诉并非同类事由。冀廷梅及其亲友在发展乡村经济、积累家族财富过程中是否步步合法、层层合规,是否假借职务便利为家族谋私,村民大多不清楚。
法律上的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也与老百姓对“黑社会”的朴素认知存在差异。“判断一个组织是否涉黑,主要看是否有明确的组织分工和架构;是否通过非法活动获取经济利益;是否通过暴力、威胁等手段实施犯罪活动;是否形成非法控制,严重破坏社会经济等特征。这四个特征缺一不可。”中国政法大学一位法学学者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
该学者强调,在涉黑的四个必要特征中,法律规定并没有对暴力性特征作出细则要求,但在实际的暴力性认定中,不仅包括公众熟悉的造成他人轻伤、重伤甚至发生命案的情况,还包括软暴力,“后者包括骚扰、威胁、滋扰以及一些心理施压的行为”。
在受访村民们的印象里,冀廷梅个性耿直,对人对事有异议的,大多摆在台面上交流。对于其被捕,不少村民讳莫如深地表示“得罪人了”,其中既有过去数十年生意场上的对手,也有父女两代竞选村干部时的“政敌”。请愿书亦称,系有心人在谋求个人利益过程中未能如愿,故而举报和构陷冀廷梅及其父亲。
父女两代村支书
冀家的发迹,起步于冀喜全。综合多名村中老人介绍,冀喜全出生于1940年代,高中文化。三十多岁时,他退伍返乡,做起压面条的生意,也兼任村中会计,因颇受时任村支书梁国立的赏识,被提拔进村委会当村干部。
1980年代末,冀喜全当选为石佛寺村的村支书,梁国立落选。在村民的回忆里,当时农村普遍贫穷,冀喜全做事果断,敢为人先。“当兵回来他当生产队长,化肥刚分下来,大家都不敢用,他贷款搞了试验田去用,后来亩产几百斤粮,群众信任他。”七旬村民冀雷说。
也有人未必这么认为。“他(冀喜全)的入党介绍人还是我,原来我是村支书,他是副村长,没有我他能当村干部吗?”提起往事,梁国立至今心结难解。在当地人看来,冀喜全和梁国立的嫌隙,也就此埋下。
更早之前,梁冀还一起做过生意。“梁国立和冀喜全是战友,那时候他们和冀廷梅的公公关系很好,三个人一起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生意赔了。当时毕家、冀家的经济情况都比梁家好,所以梁国立显得吃亏多点,后来毕、冀联姻,梁可能觉得那两人背着他做了些啥,心里大概也会有疙瘩。”冀雷回忆。
冀喜全有两儿两女,60后的冀廷梅是长女。冀家亲属介绍,1980年代,冀廷梅与同村同龄的毕炜炜自由恋爱结婚,当时毕冀两家经济条件相当,冀是高中生,但毕只读到初中。“双方父母一开始都不太同意,毕家觉得冀喜全太精明,冀家觉得毕炜炜配不上冀廷梅。”
2001年前后,冀廷梅进了村委会。“廷梅很能干,家里开宾馆、跑长途运输,能赚钱,说话办事很干练,家里有钱,但对人很和善,家里穷的到她面前也不会感到矮人一头。村里很穷,俺们也希望她能带动村里发展,她爹当过村干部,人家有这个基础。我还举荐廷梅去村委会。”一位单姓村民介绍。
冀家亲属回忆,1995年前后,冀喜全任晁陂镇副镇长,后因涉嫌贪污去职,不当干部后就开始一边申诉一边去外地做玉器生意。冀廷梅进村委会时,冀喜全并不在石佛寺村。“当年好多人劝她(冀廷梅),女人应该在家做生意带孩子,不要在外张罗事,她很要强,想要证明自己。”
严华曾与冀廷梅搭班子工作近二十年,他回忆,2003年,石佛寺村时任村支书辞职,镇政府派人到村宣读了冀廷梅代理村支书的通知,次年选举正式任职。2005年,冀廷梅又经过村民选举担任村委会主任,从此村支书、村委会主任一肩挑。
2004-2005年的村委会会议纪要和镇政府相关文件,记录了冀廷梅当选村干部的过程,经过了群众选举投票和监督部门的监督。受访村民表示,彼时冀廷梅的当选符合民意。
直到2021年案发前,石佛寺村的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没有更换过。公诉方认为,冀廷梅最初进村委会,是冀喜全利用任村支书时积累的人脉为其铺路,且任后长期把持基层政权。
“(案发前)最后两届时,她其实已经很不想干,但是老百姓不愿意。因为玉器市场发展得好,很多事情需要她,不少人想来开发石佛寺的土地,她在大家放心。”一位村民代表介绍。
冀廷梅的超长任期,也引起了不满。一名村干部表示,冀廷梅阻挡了一些人的“晋升”之路,“不能一直都是她,也应该换别人干干了”。
“超长任期的村支书,权力和利益一般是高度绑定的,其背后村庄的资源一般都比较丰富,这类村支书大多都有自己的企业,这样当干部才有好处,自己的企业也能因此得到很多便利。”中国人民大学教授聂辉华说。他曾到多地基层进行调研,对乡村治理有一定了解。
聂辉华分析,一些管理水平较高的村干部,为自己谋利的同时也会兼顾集体利益,因而受到讲究实惠的老百姓的认可,有利于其长期任职。
照片摄于1990年代,前排右二为冀喜全,后排左一、左三为冀廷梅、毕炜炜。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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